新聞采寫中的辯證思考 | |||
煤炭資訊網(wǎng) | 2011-3-5 23:45:17 寫作 | ||
辯證法一詞源出希臘語“dialego”,意為談話、論戰(zhàn)的技藝,指一種邏輯論證的形式。就信息的本質(zhì)而言,新聞不是“談話”、“論戰(zhàn)”,新聞作品不需要什么特別的“技藝”,不需要繞彎彎,一是一、二是二直說就是。然新聞的采寫過程,卻往往不是一根直線,要迂回、取舍、思考,有時還復(fù)雜或有趣得很。我做過多年的黨報記者,一直認為記者采寫新聞其實并不容易。記者須懂得辯證法,對新聞事實要學(xué)會辯證思考,而在采訪過程中有時也充滿了辯證法。
比起新聞作品本身而言,新聞采寫中的思考也許更吸引人。學(xué)著思考,我曾寫過一些采寫札記,這里試摘錄幾則,與同行們交流。 配角與主角 1990年央視春節(jié)晚會上有一個小品《主角與配角》,由朱時茂、陳佩斯二人合作演出。劇情很簡單:八路軍里出了叛徒,叛徒替鬼子帶話,勸八路軍隊長投降,被隊長一槍崩了。小品里,開始由朱時茂演八路軍隊長,由陳佩斯演叛徒,后陳佩斯要求演隊長,朱時茂演叛徒,演來演去,陳佩斯把大家給徹底逗樂了。陳佩斯在劇中說,他演了十幾年的配角,就不信演不了主角。但事實是,陳佩斯天生就是演配角的“相”,他演主角時也像是在演配角,演配角時卻又處處勝于主要角色,因為觀眾的眼睛總是盯著他的。 在藝術(shù)表演中,主要角色為主角,次要角色為配角。一般人認為,兩者是截然不同的類型,主角就是主角,配角就是配角,有輕重之分。其實不然。如果只有主角沒有配角,那么藝術(shù)就失去了應(yīng)有的逸韻;如果只有配角沒有主角,那么藝術(shù)就無法表現(xiàn)它的主題。所以說主角與配角沒有輕重之分,他們的共同存在是藝術(shù)表現(xiàn)的需要。 不同的領(lǐng)域,主角與配角自然會不同。譬如航空領(lǐng)域,美國的萊特兄弟可謂眾人皆知,而另有兩人同樣值得我們尊敬——一個是法國的卡車司機法爾芒,一個是匈牙利猶太人出身的大學(xué)教授馮?卡門。法爾芒在法國駕駛飛機屢創(chuàng)紀錄,當馮?卡門告訴他有位偉大的科學(xué)家說“比空氣重的物體不可能飛上天”時,法爾芒回答說:“是那個研究蘋果落地的人吧,幸好我沒讀他的書,要不這次飛行的獎金就沒有了。”他說:“我是卡車司機,至于飛機為什么會飛上天,那是你們教授的事。”正是這一句話,使得馮?卡門踏上研究之路,成為航空事業(yè)的先驅(qū)。法爾芒的話點出了人生的哲理——領(lǐng)域不同,主角亦不同。 人的一生,不可能一直都是配角,總有一個崗位,或總有一天,我們會成為生活中的主角。不要去迷信權(quán)威,也不要去羨慕主角,尤其作為大眾傳媒,在關(guān)注各種主角的同時,更應(yīng)時刻不忘關(guān)注主角身邊的配角。盡管配角是綠葉,沒有紅花那么燦爛奪目,但在一些特定場合,配角也會有勝主角的時候。譬如說,廣受矚目的永連公路舉行奠基儀式,揮鍬鏟土的都是省委書記、省長、市委書記、市長等主要領(lǐng)導(dǎo)同志,而在其中,突然冒出2位帶頭捐款修路的特邀代表,這2人此時此刻肯定會備受人們關(guān)注。相信配角有時勝主角,所以在采寫永連公路舉行奠基儀式頭條消息的同時,我把目光迅速投向了2位特邀代表,為他們趕寫了一篇特寫。省委書記、省長參加各類典禮機會多得是,而普通人一輩子都難得有這樣的機會。稀有的事就是大家感興趣的事,就是大家關(guān)心的新聞,這樣的事若不寫,新聞也就不為大家所聞了。 新聞不能嫌貧愛富,不能媚官厭民,新聞人要多學(xué)點辯證法,要有哲學(xué)頭腦。于無聲處聽驚雷,于平凡處發(fā)現(xiàn)不平凡,這應(yīng)是新聞記者的素養(yǎng)和責(zé)任。 一件事與一個事件 “一滴水可以反映太陽的光芒”,這話大家相信。“窺一斑而知全豹”,這話大家也相信。在寫作上,也有這樣一種寫法,叫“以小見大”,或“小中見大”,其取材往往就是生活中的“一滴水”或“一斑”,反映的卻是重大主題、重大事件,效果同樣非常好。 2007年3月9日,全國“兩會”期間,零陵區(qū)珠山鎮(zhèn)因為一個小小的車票價格問題,發(fā)生了一起影響頗大的群體性事件,引起了中央到地方各級領(lǐng)導(dǎo)的高度重視。這起事件再次表明,“群眾利益無小事”,誰要是忽視了群眾利益,誰要是漠視了群眾利益,群眾就會對他說不。為此,3月14日,永州市委決定從市、區(qū)、鎮(zhèn)三級抽調(diào)1000名干部,進駐珠山鎮(zhèn),開展為期兩個月的“圍繞‘三最’搞調(diào)研,排憂解難促發(fā)展”主題活動。干部進村入戶,訪民情,聽民意,做好事,辦實事,干群關(guān)系出現(xiàn)了新的局面。 我曾在珠山工作多年,珠山的一舉一動都牽著我的心。珠山在修復(fù)創(chuàng)傷中發(fā)生變化,如何反映這新的變化,為珠山人民鼓勁?我一直在思考。一天,我去了零陵,無意中了解到區(qū)房產(chǎn)局和區(qū)黨校的干部職工正準備去珠山一個村幫村民修公路。我立即來了興趣,意識到修路這件事雖小,但對于剛剛經(jīng)歷過一個“事件”的珠山來說,意義卻不小。經(jīng)過一番采訪,我不由得開頭就寫下一段深情的話——采訪手記:“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路,有的通向高山,有的走向大海。但在零陵區(qū)珠山鎮(zhèn)龍禾田村,有一條路是通向老百姓心中的。這條路目前雖然還并不寬坦。”文章是紀實性的,一個一個實實在在的畫面,幾乎不加任何修飾,卻又實實在在打動了一些人,受到了各方面的好評,最后還得了好幾個獎。 搞新聞就是這樣,對于出現(xiàn)了問題的地方,要瞅準機會,鉆進去,抓住一件有意義的事,大寫特寫,這樣壞事也許就能變成好事。而且,這樣抓出來的新聞,其影響和價值會更大。 講改革開放,講市場經(jīng)濟,不能從本本上找答案,不能老是圖解領(lǐng)導(dǎo)的報告。作為新聞報道,要抓鮮活的事實,要采摘早春二月樹枝上的芽尖尖,讓人在第一時間里有驚喜,有活生生的具體感受。公元1085年,蘇軾為惠崇《春江曉景》之一《鴨戲圖》題詩:“竹外桃花三兩枝,春江水暖鴨先知,蔞蒿滿地蘆芽短,正是河豚欲上時。”這詩為何出名?無非兩條:一是寫得美,竹、桃花、春江、鴨、蔞蒿、蘆芽、河豚,樣樣描寫細膩;二是寫得神,一句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,讓人茅塞頓開。美本身就是好東西,美而又有哲理,那肯定就是經(jīng)典了。蘇軾為《鴨戲圖》的題詩,顯然不是以美出名的,而是以哲理傳世的。哲理傳世的東西,才是走得更遠的東西。 新聞是對新近事實的報道。新聞強調(diào)兩點,一是新,二是快。新聞如何新?如報道春天,不是描寫滿山遍野的青蔥,而是捕捉屋后園中的一點綠;不是描寫一條熱氣騰騰的春江,而是捕捉一只水中嬉戲的鴨子。“春江水暖鴨先知”,捕捉春江里嬉戲的“鴨子”,這就是我們新聞的責(zé)任。 面對市場經(jīng)濟,糧食部門如何適應(yīng)市場、走向市場?計劃經(jīng)濟時代的“元老”糧食部門是如何感覺的,又有什么反應(yīng)呢?20世紀90年代初,道縣糧食系統(tǒng)的動作是:棄“山頭”占“碼頭”,拆“衙門”修“鋪門”,悄然興起一股“開窗經(jīng)商”熱。這不就是在預(yù)示市場經(jīng)濟已經(jīng)來到了嗎?不就是在報告市場經(jīng)濟的“春江水暖”嗎?抓住這個“開窗經(jīng)商”熱,市場經(jīng)濟為何物讀者也就基本感知了。 其實,我一直以為,新聞報道說到底更像蘇軾筆下那春江里的“鴨子”,世界的一切變化,水冷水暖,新聞是應(yīng)該最先感覺、最先知道、最先報告的。市場經(jīng)濟已經(jīng)春潮滾滾了,這時還大篇大篇地報道市場經(jīng)濟如何好,又有什么意義呢?
這年的春天似乎有些寒冷。小平同志的逝世,給人們的心頭澆了一瓢冰水,全國人民都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中。我們永州是小平同志長征經(jīng)過的地方,對小平同志一直懷著深深的敬意。2月25日,小平同志的追悼大會在北京舉行。這天早上一上班,我就把左亞軍、文偉、何繼鳳、龍亞芳等幾位記者召集起來,再次研究策劃如何搞好小平同志追悼大會實況直播的報道,并進行了具體分工。散會后,大家分頭行動,立即出發(fā)。有人去了市委大院,有人去了政府大院,有人去了街頭,有人去了商場,總編輯王延斌和我則去了郊區(qū)農(nóng)村。我們在桃江村走訪了好幾戶人家,許多農(nóng)戶都在家里認真收看小平同志追悼大會的實況直播,表情都很嚴肅。在桃江村2組,我們看到感人一幕:一位65歲的老農(nóng)陪伴半身癱瘓的老母親,在堂屋正中,默默地收看追悼大會。老母親名叫李滿妹,92歲,手持一根拐杖,身子斜在火桶上,已滿口無牙,說話很吃力,但她還是堅持告訴我們:“鄧小平好,現(xiàn)在我們生活蠻幸福……”她的話我們聽不清楚,老人的兒子在一旁代為我們“翻譯”。話未說完,這位老農(nóng)已是老淚縱橫。 回到編輯部,我立即從各采訪人員那里要情況。攤開稿子,我把采訪歸來的滿腔情和愛全部傾注到了筆尖。第二天報紙第一整版是新華社播發(fā)的北京追悼大會盛況,莊嚴肅穆;第二整版就是我市人民深切懷念小平同志的新聞和圖片,其中頭條通欄就是我們集體采寫的重頭新聞《瀟水嗚咽九嶷含悲永州兒女痛悼小平》。 搞新聞,團隊的作用實在太重要了。香港回歸、九八抗洪、三峽合龍、嫦娥奔月、汶川大地震、北京奧運會,沒有哪一次重大活動、哪一個重要事件媒體不是依靠團隊的力量搞好新聞報道的,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?,F(xiàn)在國外新聞界正在研究和實踐由“超級記者”向“超級團隊”、“融合新聞”向“融合媒介”的轉(zhuǎn)變,也就是說由單兵作戰(zhàn)采訪向集體作戰(zhàn)采訪、一人向多家媒體供稿向跨媒體主動聯(lián)合報道轉(zhuǎn)變。這種轉(zhuǎn)變,說到底就是強調(diào)了團隊的作用,強調(diào)了集體的智慧和力量。這種智慧和力量,有時候是無法比擬和估量的。
三峽很壯闊,很險峻。可惜那天天公不作美,風(fēng)大,毛毛細雨,白天霧靄重重,看不到什么東西;晚上漆黑一片,干脆什么也看不見。讀過劉白羽的《長江三日》,原來對三峽充滿了期待,可雨中走了一趟三峽,竟沒生出多少感慨來,似乎很有一些遺憾。三峽應(yīng)該是很美的,但因條件所限,我們當時未能識得廬山真面目??上У牟皇侨龒{,而只能是我們。 游小三峽,這是我們所沒想到的,至少是我所沒想到的。游三峽坐大游輪,游小三峽坐簡易小船,當時心里感覺就很不爽。但是那天艷陽高照,風(fēng)和日麗,天氣好極了。船開動了,心情也就慢慢好了起來。 滿目青翠,急流險灘,小三峽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。若說大三峽的美是粗獷野性的,小三峽的美則是精致柔和的;若說大三峽的美是飄渺朦朧的,小三峽的美則是清晰明麗的。大三峽似乎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,小三峽則似乎翩翩走來,觸手可及。“不是三峽,勝似三峽。”小三峽何止又是“勝似”呢? 游三峽時我沒拍到什么好照片,游小三峽時我憋足了勁,非要拍出幾張像樣的照片來。游船兩次靠岸,一次是看什么古遺址,另一次是終點,在一處索道橋邊。在古遺址的山峰上,別人看風(fēng)景,我尋風(fēng)景;別人下山,我上山;終于拍到了一張極富詩情畫意的“深谷幽歌”照片。在索道橋邊,我仍是無心游玩,醉心發(fā)現(xiàn)。別人登棧道、拾彩石,我找角度、覓景色;在炎炎烈日下,又終于拍到一張別有新意的“小橋流水圖”。 這兩副照片,再配上一篇《如詩如畫小三峽》的短文,我投了一些報刊,沒想到一下子火了,《人民日報海外版》《中華新聞報》《南方日報》《長江日報》《三湘都市報》《湖南旅游報》《民兵生活》等20余家報刊紛紛刊用,確實給了我意外驚喜。為此,我曾寫《巧拍小三峽》一文予以詳細記載。 出去旅游時并沒有采訪任務(wù),但多個心眼,搞點“副業(yè)”,其實還是蠻有趣的。畢竟,我們是記者,需要時刻做一個“有心人”。 (作者系湖南科技學(xué)院新聞傳播系客座教授,《永州日報》副總編輯、高級記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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